凡是看過展覽的人,都會對這個展覽的規模和建筑師本人的歷史意識印象深刻,而讓那些想舉辦同類展覽的建筑師望而生卻——它成為一個很難逾越的坎。
尤倫斯藝術中心“張永和+非常建筑:唯物主義”展一方面重現了非常建筑20年的歷程,另一方面也回顧了張永和從事建筑設計30年的過程。建筑評論家周榕說,“他在30年前畫草圖的時候,就知道這張圖在中國建筑史上是一個路標?!?BR>
展覽六大部分的“圣人書房”實際上是概念書房,那些八十年代中期的習作所涉及的概念,反映在十年后的實施的設計中?!度掌谧兏€客棧》(1988)所表現的線性建筑和日期變更線的體驗,以及《偽科學實驗室》(1990)對實驗室、作坊、車間和對研究工作室的想像,還有用煙斗做載體而制作的《動建筑》(1990),都可以看見當時在庫柏聯盟任教的建筑家、教育家海杜克,以及超現實主義藝術對張永和的影響。張在美國接受的是形而上的建筑教育,而那些步張后塵的赴美深造的中國建筑學子們,很少有人注意到張永和這一時期的建筑師承。
張永和在美國所受的教育幾乎不考慮建筑的建造問題,所以建筑對他來說只是個烏托邦式的空想。他在中國接到第一個項目時,才嘗到建造的滋味。張在建筑上的實踐是在中國這塊土地上進行的。盡管2005年秋,他出任美國麻省理工學院(MIT)建筑系主任, 也是華裔人士第一次執掌美國建筑研究重鎮的牛耳。他鼓舞了年輕的中國建筑學子和許多人的虛榮心,因為在此之前很長一段時間里,讓國人值得驕傲的只有貝聿銘。作為中國改革開放后第一批赴美國學習建筑的留學生的張敏感地注意到社會和時代在轉折時期的節點。十幾年前在東京有一次張永和對我說:歷史就給了我們這么一次機會,現在不抓住,不知道什么時候再來。由此可見,他放棄在美國的教職回國創業的決斷是從歷史的角度作出的。
真正讓世界建筑界注意到張永和存在的,是2000年夏在威尼斯舉辦的第七屆建筑雙年展上,總策展人宣布其代表中國建筑師首次參加威尼斯國際建筑雙年展。那時,張永和拿出的頗有文人情結的烏托邦方案“竹化城市”。張成為中國建筑界的代言人。當時日本建筑師磯崎新認為,張是唯一能夠在國際舞臺上可以對話的中國建筑師。
二十年過去了,非常建筑做了不少項目,也大談建造,但這些項目很難說有令人信服的成功的建造個案,更難成為建筑界的標桿。張永和的設計缺少風格,但這并不影響他在中國建筑界的地位,因為那些在中國文化界站在一定高度的人,大都是具有綜合能量。
如果要我來評價張的成就,還是我第一次和他對話時讓我印象深刻的那件裝置《門》最值得推崇。這扇看上去似門非門的門,其實有著三種可能的狀態:推拉、折疊和平開。我以為,張永和本人也非常在意這件作品,否則不會把它安排在一堵弧墻上,讓觀眾體會了折扇門之后再前往會場這樣的流線。折扇門集中了張的智慧,它也是建筑師本人的寫照,那就是關于一個物體的思辨性。在這件作品上有他的睿智。他的言談舉止就像是太極,而他的設計則是建筑裝置。如果你以為這個展覽是關于唯物主義的概念,那就錯了,因為張永和的打法早已明言,那就是聲東擊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