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蘭迪是意大利貝納通集團的廣告總監,他這次來華的目的,是為“貝納通精選廣告之旅”的開幕做講演。說起貝納通的廣告攝影,人們自然會想起曾經為貝納通創作了大量“口碑作品”的攝影師奧利維諾·托斯卡尼,不過托斯卡尼本人已經從貝納通離職,前往擔任盧契亞諾·貝納通創立的Fabrica的校長。對此,保羅·蘭迪的評論是:他知道自己在這里(貝納通)的工作已經完成了,他選擇了更有挑戰的工作,因為未來的世紀需要視覺革命。
15年前,正是因為托斯卡尼的熱情推薦,正在從事時尚公關的保羅·蘭迪,接受了貝納通集團的廣告總監一職。而在之前,在老板盧契亞諾·貝納通的支持下,托斯卡尼已經令貝納通的廣告攝影,走向了完全反時尚、反廣告的道路。
“All the colors of the world”是貝納通最早的廣告語。當它被修改成“United Colors Of Benetton”之后,口號本身便取代了最初的LOGO,成了公司的LOGO。這個“口號/LOGO”所傳遞的信息,是各種價值的聯合,它可以具體為各種膚色的年輕人的聚會,也可以抽象為各種顏色的聚合。
從1986年由托斯卡尼執掌照相機開始,快樂合照式的照片就成了歷史。托斯卡尼從“反映社會差異”入手,讓巴勒斯坦人和以色列人摟肩,讓神父擁吻修女,讓小魔鬼和小天使合影。
不久,對平等和差異的訴求,變成了對現實的反映。托斯卡尼也由一位有想法的廣告攝影師,變成了頗受爭議的“視覺恐怖大師”,一個后來用“廣告是向我們微笑的尸體”作為自傳標題的人。
1991年,海灣戰爭期間,僅有一張報紙接受了“戰爭墓園”這份廣告,因為其他報紙無法接受如此有違“美化”原則的廣告。
因為廣告界一直反對以“死亡”為主題,托斯卡尼便反其道而行之,以“誕生”為回答,將一位仍然連著臍帶的出生女嬰攝入鏡頭。這幅作品成了貝納通廣告史上受到最多禁止令的圖像。巴勒莫政府命令撤下廣告。米蘭政府在廣告審查中不予通過。廣告自律組織“廣告法規裁判庭”裁決:該圖像未考慮到公眾感受。直到反對聲浪漸漸平息之后,才出現一些贊賞的意見:瑞士廣告海報總會頒了一個獎,一家醫院要求把這張照片掛在接生房里,鹿特丹的一家美術館要求收藏這張圖片。
據保羅·蘭迪介紹,類似的爭議,在上世紀90年代初的作品中屢屢發生。1992年的宣傳圖像,展示了一系列真實的駭人情景:一個身患艾滋病的男子死于床上,一個非洲士兵手持人類大腿骨,一個男人在街上遭到黑幫槍殺、數不清的難民為了求生拼命爬上一艘貨輪。
保守派人士對于這組照片的指責從來沒有停息過,贊成者也以各自的方式表示了支持。死于艾滋病的男子的父母親在記者發布會上表示支持:我們不覺得被(貝納通)利用了。其實剛好相反,David(死者)雖已過世,他現在的呼聲卻響亮得多,遠比他還在世的時候響亮。這張照片本身,曾經榮獲1991年的世界新聞照片獎,能夠受到世界范圍的廣泛關注,卻是因為貝納通將之用為廣告。廣告的傳播也令照片入選為2003年《生活》雜志所評選的“一百幅改變世界的圖片”。
貝納通從來不是一家安于販賣服飾的公司。實際上,連公司老板都清楚,如果是為了賣衣服而賣衣服,那么貝納通就什么也不是。所以,在采用聳人的題材和高效的視覺表達以奪取人們的注意力之后,也許是為了回應那些“販賣苦難”和“沽名釣譽”的指責,貝納通開始更加積極地謀求廣告之外的行動。
1993年之后,貝納通開始與各類追求正義的世界組織合作,廣泛地反映言論自由與表達權益。與瑞士明愛和日內瓦國際紅十字會合作的“舊衣救濟運動”,是第一次全球性的舊衣回收救濟活動,老板盧契亞諾·貝納通親自裸身上鏡,僅以大標題“Give me my clothes back”(把衣服還給我)遮蔽關鍵部位。包括佛教組織、穆斯林組織在內的全球各地44個組織參與了此次回收。
保羅·蘭迪顯然對1993年12月1日第六屆世界艾滋病日的廣告海報最為欣賞。在艾滋病日當天,一個高22米、寬3.5米的巨型避孕套被罩在巴黎協和廣場的方尖碑上。保羅·蘭迪尤其強調了畫面中廣場上的車子的反應:請你想像那些司機們,他們都驚呆了。
托斯卡尼最近一次的貝納通廣告作品,是2000年在幾個美國監獄中拍攝的“死刑”系列。這個系列延續了貝納通對于社會現實和人權的關注,在這之后,一些年輕的攝影師開始加入到貝納通,廣告關注的對象,也開始朝著志愿者、公益活動,以及動物絕種、環境保護等題材發展?!耙曈X恐怖”已經不再是貝納通廣告攝影的唯一標簽,行動與參與,也在慢慢地融入其中。
在血腥與暴力已經算不了什么的今天重看貝納通40年以來的廣告,驚駭的表情已經被沉思取代。血衣是真實的血衣,猩猩是真實的猩猩,方尖碑上的粉色巨型避孕套也許是幽默的表白,畫面上令人憂心忡忡的現實,已經被努力改變現實的人的面孔所替代。
天使與魔鬼。(1991年9月)
貝納通集團廣告創意總監保羅·蘭迪
手拿骨頭的士兵。(1992年2月)